亚利桑那州普雷斯科特
对于福音派信徒来说,这不是一个好年头。我早该明白这一点。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2011年,皮尤宗教与公共生活论坛(Pew Forum on Religion and Public Life)对世界各地的教会领袖进行了调查。调查结果显示,美国福音派牧师丧失影响力的程度比其他任何国家的教会领袖都要严重,大约82%的牧师表示自己的活动正在失去影响力。关于保守派基督徒,以及他们重整政治装备的必要性,人们已经说得很多。但这只是个小故事,发生在一个更大的现实背景中:如我们20世纪所知的福音主义正在解体。
我是听着祖父的故事长大的。他是一名牧师,曾在白宫与罗纳德·里根(Ronald Reagan)总统一起祷告。我父亲也是牧师,曾在2000年与乔治·W·布什(George W. Bush)一起祷告。如今我服务于自己的圣会,圣会人数目前已经增加到了大约500人,是四年前的10倍(我相信这得益于上帝的恩惠和仁慈)。然而,与大多数年轻福音派牧师一样,我对政治的关心根本比不上我对我这代信众大量流失的担心。
据两家成立已久的福音派调查机构——附属于美南浸信会(Southern Baptist Convention)的生命之路研究组织(LifeWay Research),以及巴纳集团(Barna Group)——调查,大多数在成长过程中接受过福音派教育的年轻人都已经不再上教堂,甚至完全放弃了信仰。
作为他们这一代当中的一员(我现年30岁),我在三年前开始了一项记录美国福音派基督教现状的项目。我不仅是作为一名内部人士,也是作为一名前小众周刊调查记者来开展这项研究的。
我发现,正是美国文化中翻天覆地的变化,使福音主义的结构性支撑发生了动摇。一些在短短15年前都还能很好地服务于福音派信徒的策略,现在却成了自我毁灭的方法。福音派信徒越是尝试改变这种趋势,就越让自己的教派四分五裂。在未来的岁月中,我们将看到古老的福音主义啜泣消亡。
首先,福音派信徒虽然仍被视作多数群体,在美国却成为了一个规模越来越小的少数群体。根据一些估计数字,在20世纪80年代,杰里·福尔韦尔牧师(Rev. Jerry Falwell)的“道德大多数”组织的全盛时期,福音派信徒占了人口总数的三分之一乃至将近一半,然而,根据圣母大学(University of Notre Dame)社会学家克里斯琴·史密斯(Christian Smith)最近的研究,称自己为福音派信徒的基督徒只占美国人口的7%。(其他一些调查显示,有25%左右的美国人都属于福音派派系,虽然他们实际上并不认为自己是福音派信徒。)史密斯博士的发现来源于对福音派信徒身份及影响的为期三年的全国性研究,该项目由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赞助。研究结果表明,美国福音派信徒的总数在2000万左右,大致相当于纽约州的人口总数。从全世界范围来看,福音派的情况比较乐观,其圣会正在中国、巴西和撒哈拉以南非洲等地蓬勃发展。
根据美国教会研究计划(American Church Research Project)对超过20万个圣会的调查,虽然美国人口每年都会增长大约200万,去福音派教堂(从美南浸信会到上帝会[Assembles of God],再到无宗派教堂)的人却在逐渐减少。
老一代福音派信徒的捐助在捐款总额中占有不合常理的过大比例,随着他们慢慢老去,福音派还面临着一场捐赠危机。除非年轻福音派信徒大量增加捐赠数额,福音派将会进一步受到限制。
福音派信徒没能很好地适应美国文化的快速变化,尤其引人注目的变化是人们越来越支持同性婚姻。这种情况的结果就是,福音派信徒愈加被人们看作愤怒且备受压抑的顽固分子。2007年,犹太人及社区研究所(Institute for Jewish and Community Research)在对1300名大学教授的调查中发现,3%的人对犹太人“感觉不好”,22%的人对穆斯林“感觉不好”,对福音派基督徒“感觉不好”的则达到了53%。
可以确定的是,大学教授并不能代表整个人口,此外,尽管福音派在全国范围内呈下降趋势,但他们仍然拥有许多出色的牧师服务。美国大多数大城市地区都拥有至少一个欣欣向荣的大教会。在纽约市,救赎主长老会(Redeemer Presbyterian)和纽约布鲁克林会幕教会(Brooklyn Tabernacle)在每个周末提供多种服务。不少其他教会,比如佐治亚州阿法乐特的北点社区教会(North Point Community Church)和加州莱克福里斯特的马鞍峰教会(Saddleback Church),在每个周末都有超过2万名礼拜者。一些出色的牧师正在使用新技术传播“福音”,比如LifeChurch.tv网站的创始人克雷格·格罗舍尔牧师(Craig Groeschel)。
福音派教义的重心也有所转变,从美国政治转向援助全球贫困人口,这从许多方面来说都是好事,相关例证可以参考戴维·普拉特牧师(David Platt) 、陆可铎牧师(Max Lucado)和蒂莫西·凯勒牧师(Timothy Keller)撰写的书籍。福音派依然是一个十分发达的团体,拥有数十亿资产、数以百万计的信徒,以及一大堆圣会、广播电台、大学和国际援助组织。但是,这一庞大群体的一切都已经偏离福音派教义的历史核心,即让人们弃暗投明、改信耶稣。按这些标准来看,这个从前的巨头教派说好听了是在适应时代,说难听了就是在停滞倒退。
福音派教义如何能够自我纠偏呢?我认为这不可能。至少,它不可能再次成为一支强大的政治力量,尽管迟至2004年,白人福音派信徒还曾帮助乔治·W·布什勉强连任。不过,福音派确实可以利用美国当前的经济、社会和心灵危机,来把自己重新打造成一个更加敏锐、更有灵性、更为谦逊的教派。
我们这些福音派信徒必须承认,我们的信仰与现在的主流文化是相互冲突的。我们不能改变古老的教义来适应今天的潮流,但我们能够也必须改变我们坚持信仰的方式,选择风度和谦逊,而不是傲慢的敌意。根据福音派的核心信仰,所有相信耶稣基督的人都可以自由地获得爱与宽恕。这就是“福音派”由之得名的“福音”(“euangelion”是一个希腊文词汇,其含义是“福音”或“好消息”)。许多福音派信徒不但不提供希望,反而担起了道德卫道士、法官和陪审团之类的角色。假如继续摆出这种姿态,我们就将继续遭遇敌视,并且令我们有责任传播的“福音”变得晦暗。
我相信,针对福音派基督教的文化反弹与我们的观点没多大关联,更多地是关乎我们的姿态,因为许多严守教义的穆斯林和犹太教徒同样视同性恋为错误,而天主教徒长期以来一直是保护未出生婴儿生命的急先锋。《圣经》里说我们“是客旅,是寄居的”(彼得前书2:11),但美国福音派已经不再带着客旅般的谦逊和乡愁行事。对于我国的性开放和享乐主义文化的恰当反应并不是责骂,而是做到“你们在外邦人中,应当品行端正,叫那些毁谤你们是作恶的,因看见你们的好行为,便在鉴察的日子归荣耀给神。”(彼得前书2:12)
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应当去粉饰那些不受欢迎的教义,例如关于所有人都有罪的信念。与此相反,我们应当再次强调,相信耶稣基督的人都可以自由地得到宽恕。
一些福音派领袖为我们教派当前的瘫痪状态感到不安。但我并非如此。弱点是一种强大的净化剂。正如保罗(Paul)所写的一样,“我为基督的缘故,就以软弱……为可喜乐的”。(哥林多后书12:10)对我来说,这一教派的恶化和混乱是一种希望的源泉:希望各个教会停止谋求人的力量,开始宣扬基督的力量。
基督牺牲的简单信仰将继续前进,无论帝国兴亡、时代流转。就像英国作家G·K·切斯特顿(G. K. Chesterton)所写的一样,“基督教已经多次死而复生,因为它拥有一个知道复活之路的上帝。”